2015.10.24


忽然意识到秋天的到来,并不是在秋天到来的时候。


只是突然看到了一片落下的黄叶,泥泞在雨水里。

于是便是满地的落叶,泥泞在满地的雨水里。


只是忽然遇到了一滴迟来的秋雨,溅落在落叶上。

于是便是漫天的秋雨,溅落在漫天的黄叶上。


看到了手机上的霜降,才发现原来我记错了时间。

我以为几个星期前就是霜降了。

于是便是二十四桥枫别雨,一夜霜尽离宫花。


读到了某人的文字,才意识到好久没静静地想点什么。

我以为几个月前就已经忘掉一些东西了。

于是便是清夜词好,难寄帷宵。


搁下笔,搁下的也不是笔。

也便不去想物理还是其他,竞赛或是理论。

因而也便割裂了这些天,这些事。

因而便也能够割裂这些人吗?


忘掉的确实不少。

比如直到第六次想起归去来兮,

才想起我的偶像是谁,

断在作文本上的字迹,

恐怕只在一片强执的流素中宛然均陶一般

比如直到第十三次读到少有的文笔,

才想起我最早喜欢上的是什么,

夹在层叠的夜色中的一张纸,

也已经如一片无心堪落而抚孤风的枝叶一样


均陶一般的蒙尘

枝叶一样的凋落


第一片泥泞在雨水里的落叶

其实不是落在了雨水里。

而是被人摘下,

而后又落在了雨水里。

是被尘世摘下,

又被尘世泥泞在雨水里。


第一滴溅落在落叶上的雨水

其实不是溅落在了落叶上。

而是溅在伞上,

而后又碎在了落叶上。

是被溅在了尘世,

又被尘世碎在了落叶上。


不是真正喜爱的,

便不要轻易摘下一片无心堪落的秋叶。

只践踏在更无心关注的世界里。


便是真正喜爱的,

也不必慎重摘下一片行将凋零的秋叶。

似花随鸟去,雨携云来,

秋叶本就是由落风来扫的。

也本就是任寒雨来拂的。


去年的秋雨似乎比今年的更加绵长。

今年的落叶似乎比去年的更加凌乱。

晚来倦梳头?晚来倦搔头。

梳下的是碎玉沉花的回往

也便是曳在积水中的路灯。


竟然有一个秋天,

我没有在它到来的时候意识到它的到来。

确实不是一般的,

一般的不愿承认的变化。

这个时候,

也许应该写一些诗,写一个字。

想一些事,想一个人。

然而一旦写了,便不再是写。

一旦想了,也便不再是想。


不过没有写,

也没有想。

但就是有些事,

很奇妙。


思绪是凌乱的,

叶自然也就是凌乱的。

因而文字也当然是凌乱的。

向来不写句号,

只不过是只在用心写的文字中才斟酌。

向来不善言语,

只不过都放到了某个有月或是无月的夜里。

是的,有月无月不重要,

便是有夜无夜都不重要。

昏黄的灯光下,

正是夜色的枝头里。


一个想的太多的人,

最好做一些让自己不再想的事。

但如果不甘心,

那就不要停下来每一次的想。

即使是隐于夜色的,

回归星海的黑凤,

也会照亮整个破晓的世界。


诗人的天职是返乡,

那离乡的诗人,

离开的是什么乡?

是他的理想,还是他的寄心之乡?


想起来了,

是陶渊明。

是的,

是诗。


再想想,

搁下的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没有被搁下。

不是一个长于交往的人

想来也难得一个志趣相似的圈子。

所幸还是有的

能让我在夜半的灯光里

终究再想起来一些

一些凋、落、溅、碎在尘世中的落叶和雨滴。


不过没有写,

也没有想。

但就是有些事,

很奇妙。

比如我不知道是不是十三次,

只是感觉,

但去翻翻看,

确实是十三次。

比如我想写,

似——花随鸟去,雨携云来,

却发现了——

似花随鸟去,是雨携云来。

比如忽然之间想写一些

于是便不知觉地,

用上了从来写不好的文体。

但还是就这样写下来了。


思绪,叶。还有文字

都是凌乱的。

想来能静下来看的人,

如果不是凌乱的,

一定是还不凌乱的。

如果看出来它的凌乱的,

那就一定是还能在这个凌乱的世界里,

有勇气不凌乱的。


清夜词好,难寄帷宵,

即便,笔下处处是琴锦。

二十四桥枫别雨,一夜霜尽离宫花。

因为站在甘露台上的那个人看花人,

不再看她的世界了。


比如能够遇到一个

在早已无心爱良夜的世界上

还有闲心静下来写点什么的人。


只是终于意识到秋天的到来,已经是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